腦袋裡的靈光一閃可能救你一命

罪案調查影集中，常會出現一種警探，他們能夠一眼就發現擦身而過的路人有犯罪的跡象，甚至在其他同僚還未及反應時，就看出破案的關鍵線索。這種近乎神技的能力，不只出現在影集中，我在警界服務的朋友證實，有些資深的警察，確實擁有這樣令人歎為觀止的能力。這個技能究竟只是觀察力敏銳還是屬於第六感的「偵查直覺」？我請教在警界的朋友，他們似乎也說不太上來是怎麼一回事，甚至用經驗豐富、眼光銳利等含糊其辭、草草帶過。

直覺是什麼？

後來我才知道，有些人的直覺特別準確，這並非什麼怪力亂神的超能力。

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丹尼爾·康納曼（Daniel Kahneman）研究發現，人有兩種思考模式，分別為快速、直覺的系統一；以及較花時間與心力、偏向邏輯分析、理性推演的系統二。

其中系統一的直覺式思考，人們時常在生活中運用而不自知，有些是瞬間就能辦到的事，像是分辨他人面孔，或者熟悉而不必多想的事，譬如邊滑手機邊走回家卻不用特別看路等等，這類比較不費力，偏向自動導航的行為。

而直覺運作的關鍵就在於經驗學習。人的大腦具備「模式識別」的能力，大腦擅長將有相關性的記憶分門別類儲存。當我們碰上熟悉的狀況時，不必耗費太多時間思考，大腦會找出記憶中的相關經驗來做判斷。

專家直覺化險為夷

這邊分享兩個令我感到驚奇的直覺運作案例：

美國心理學家蓋瑞·克萊恩(Gary Klein)研究過消防員在火場中的反應與決策。他提到某一回的火災現場，消防隊員正忙著救災，一部分的隊員試著將消防水柱往燃燒處灌注，另一些隊員在一樓搜尋是否有人受困並試著控制現場火勢。他們一開始認為現場的起火點在一樓，並將水柱往一樓噴灑，但無論怎麼噴灑水柱，火勢都沒有消減的跡象。這群打火弟兄們感到焦急與挫敗。帶隊的消防隊隊長發現情況不太對勁，他隨即下達指令：所有弟兄馬上從建築物撤出。還在建築物內的消防隊員們才剛踏出火場，這棟燃燒中的建築物便倒塌了。

收隊後，消防隊員們感佩隊長的機警，但是當時的消防隊隊長卻說不上來是怎麼一回事。事後調查火場發現，原來真正的起火點不在一樓，而在地下室，當時在一樓的消防隊員就站在火源上頭，火舌正逐漸燒穿地板，要是隊長沒及時下令隊員們撤離，所有人將葬身火窟。這名消防隊長事後回想：這場火比一般火災現場還安靜，沒有劇烈燃燒的巨大聲響，但是他在現場又感覺到不同尋常的熱氣，他的「危機第六感」（Sixth Sense of danger）警報大響。

他並不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，但是他的直覺發現有事情不對勁。

下一個案例跟賽車有關，一級方程式賽車是由國際賽車聯盟所舉辦的最高等級的賽車比賽，頂尖車手的報酬都是非常可觀，因此每名在賽道上的車手無不卯足了勁想拔得頭籌。英國利茲大學的心理學家傑拉德·霍金（Gerard P. Hodgkinson）提到，有一回賽事，一名車手正在賽道上駕車奔馳，在接近彎道正要入彎時，他突然猛地踩下剎車。那一刻，剎車的衝動遠遠蓋過他想贏得比賽的渴望。直到他緩緩駛出彎道時，看見有幾輛車撞成一團，堵死了他轉彎後的賽道。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一腳剎車，他恐怕就會衝進那一團事故車輛中，無法全身而退。

事後，心理學家通過分析影像資料及訪談車手，幫助他重建當時的心理歷程。百思不得其解的車手才醒悟，為什麼那個險象環生的瞬間會踩下剎車。他那時瞥見了一個不尋常的現象：他駕駛車輛經過看台時，本該目迎選手歡呼的觀眾卻鴉雀無聲，不約而同地望著另一個方向。他下意識捕捉到這個不同於以往的狀況，在他的理性做出判斷之前，潛意識便跳出來接手，讓他還未搞清楚狀況就踩下了剎車。

直覺可靠嗎？直覺失靈的案例

既然直覺力量這麼神奇，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依賴直覺來解決許多問題呢？得看情況。

我身邊有不少人使用iPhone手機，包括我自己，相信有不少果粉著迷於蘋果前執行長賈伯斯的天才創意，他以素來聞名的創意直覺，帶領蘋果公司打造出許多驚艷世人的產品。

美國華頓商學院的教授亞當·格蘭特曾在他著作《反叛，改變世界的力量》中提到一個故事，賈伯斯曾對賽格威（一種以電力驅動，具備自我平衡的個人交通工具）讚譽有加，在2000年初期問世時，曾被認為是劃時代的交通工具，有取代汽車的潛力。後來賽格威的結局慘不忍睹，公司賠錢，也並沒有改變世人的移動方式。面對賽格威這項新發明，賈伯斯的天才直覺也失靈。

上面提到的兩位心理學家丹尼爾·康納曼及蓋瑞·克萊恩便指出，專家直覺的可靠性必須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下：專家必須在一個相對可預測的領域中累積經驗，這樣他所養成的直覺才可信賴。這就是前面所提到的「模式識別」。

專家必須在「自己專攻」的領域，經驗法則發揮作用的情況下，直覺才能培養。當類似的狀況一再出現，這個過程就產生了回饋的循環，藉由經驗的累積與回饋，因此而生的專家直覺才有參考價值。

前面提到的兩則案例，都是十萬火急的情況，已經不容許系統二思考慢條斯理地分析，就在這時剛好直覺跳出來化解危機。但是快速的直覺決策，難免會出現許多瑕疵，「食緊挵破碗」並不是沒有道理。雖然系統二思考縝密的計畫與決策會花上不少時間，但是決策的品質相對比較穩定可靠。人類的這兩種思考模式都各有擅長之處。

這樣看來，專家直覺並非是什麼神秘力量，而是經驗法則的累積。當我們需要做決定，但是沒有餘裕全面周詳地規劃時，不妨仰賴專家的直覺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