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說不出你的工作流程，就代表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！」
—威廉·愛德華茲·戴明 美國生產管理學家
最近在寫code、思考程式問題的過程中，我發現程式邏輯與我過往的工作經歷中，有一些相似之處。
剛接觸網頁開發時，面對IT這門巨大又相當龐雜的知識領域，我了解到有個核心思維是貫穿其中的，那就「運算思維」。
運算思維乍看之下很「很數學」，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，尤其數學苦手的話。
但其實這項思維工具的概念講白了就是：
面對一項複雜的難題，先從拆解著手，把大問題拆解成一個個小問題，並從拆解的問題當中，辨識出規律與模式，最後總結這些規律與模式，歸納成演算法。
演算法，又出現了一個很潮又酷炫的名詞！但演算法說穿了，就是：解決問題、完成任務的一連串邏輯化的步驟與流程。
把這些步驟跟流程用程式語言表達，才能讓電腦代替人腦去執行工作。
在程式語言就是以這樣的思維為核心，進行編寫與建構。
這樣的思維方式讓我感到些許地似曾相似，我突然想起，這不就是當年我在戰術執法單位時，需要建立原則與流程的那段工作經歷嗎？
我仍在戰術執法機關任職時，剛報到的那陣子，隊上當時的執勤方式偏向經驗法則。
某些原則與SOP僅靠口耳相傳，並沒有彙整為單位內部的正式文件。
雖然在工作的過程存在著一些方法，這些方法看似有規律與共通的特徵，但深究起來會發現，每個人的理解與實行方式都不太相同。
也就是說，隊員間在任務行動上的協調配合，沒有形成一套系統化的工作流程。
這會造成：「相同的問題，可能每次都採用不同的方式解決」，雖然戰術執法的工作，會需要靈機應變與彈性，但缺乏系統化的解決方案流程，這會讓工作成果不穩定，也不容易在事後追蹤問題，甚至是修正與更新。
在當時，約莫201X年，以一個專業化的執法機關定位來說，這種事感覺還蠻不可思議的。
聽聞單位的學長前輩講古，他們不約而同提到，「古早」時期的作風，更加得土法煉鋼，別說沒有原則、SOP，到了勤務現場後，幾乎是靠臨場發揮、隨機應變。
現在回過頭來看當年，我震撼到不自覺再說一次：
雖然不同的時空背景下，存在著不同的條件與難處，但是以一個專業化定位，並且會面臨許多高風險案件的執法機關來說，這樣的作風還是很不可思議。
直到後來，大概是在2017台北世大運舉辦前的維安演習期間，在一群有危機意識的前輩以及新進的學弟妹激發下，隊上意識到現有的工作方式，可能不足以應付高風險與高度不確定的案件現場。
因此建立一套應對高風險勤務的系統化流程，是有必要的。
像是重大案件的分類與歸納，像是大規模濫殺、人質案件以及一般的高風險現場等等。緊急出勤的人員編排，思考怎樣的出勤流程最為順暢，以及在現場的行動過程中，擬定隊員間的協調合作的方式。
行動原則也開始更新，從最泛用的OODA循環原則、人質事件的NGSA原則、戰傷救護的MARCH流程等，我們開始將新導入，並且有共識的原則融入到行動流程之中。
雖然這個過程並非一次到位，也遭遇過一些阻礙，但是隊上逐步改良與彙整出系統化的行動方案，從最初的模糊想法到雛形，最後上線採用，一直到我離職前，這套系統至今仍不斷完善。
我有幸參與這個過程，並且在這期間，與許多前輩們交流學習，真的獲益良多。從這之中我也感受到流程，以及建立流程的思維的受用之處。
不僅是在戰術執法的行動上，甚至工作與生活中，這項思維工具都有派上用場的地方。
雖然提到公家機關，常給人墨守成規、官僚等為人詬病的印象，但我在戰術執法機關的工作中，親身體會到一個良好的流程設計，以及流程思維會為解決問題帶來相當的幫助。
流程對解決問題有什麼樣的幫助呢？我發現有以下三個好處：
- 快速進入狀況
- 限縮關注範圍
- 便於調整與改進
首先是「快速進入狀況」，這部分對一位初來乍到的新手來說特別重要。
想像你到任一個新工作，除了環境不熟悉外，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一無所知，更別說狀況判斷與解決難題。
這樣的情況下，很容易造成辦事效率低落，也就是所謂的「瞎忙」。
我發現瞎忙的產生不脫以下幾個原因：
第一個是不熟，以前有一位教官跟我說過：「剛開始的時候，先慢才會順，順了才會快」。
新手時期少不了摸索學習的階段，這時候就算你想快也快不起來，硬趕鴨子上架也只是讓鴨子跌下來摔死。
而流程就像是食譜一樣，雖然不可能馬上讓新手變成大廚，但是他至少可以「照表操課」，煮出一道還像樣的菜餚。
大部分工作的流程都是依照時間或順序，串接起來的一系列步驟和做法。
在這些步驟當中可能會嵌入一些狀況判斷，代表步驟開始出現分歧選項：當遭遇某些狀況，或某種條件發生時，你必須如何如何，才能接續之後的步驟。
就像按照食譜做菜一樣，雖然可能不會出現太驚艷的成果，但至少不會太離譜。
照表操課聽起來是個不怎麼聰明而且死板的工作方式，但其實是前人從經驗之中總結出的智慧。
例行公事或是常見問題，鐵定是前人一再碰上，並從中發現規律，才逐漸形成標準作業流程。
只要你面對的問題並非前所未見、具有極高的不確定性，或是像藝術創作那樣，完全倚賴想像力揮灑等等情況，其實日常大部分的問題其實都是例行公事。
如果例行公事都需要耗上大把時間與精力，該如何處理真正重要的事？
依據80/20法則，日常活動中大部分的工作都是例行公事，想辦法將不重要的例行公事流程化、自動化，像工廠生產線一樣，把常見問題與瑣碎工作打包起來，順著流程解決，才能把時間精力留給真正重大、沒有標準答案的難題。
提到時間與精力，就要來談談流程話下一個好處：「限縮關注範圍」。
企業執行長像是蘋果的賈伯斯，以及最近相當受到關注的輝達黃仁勳，他們的服裝都是日復一日相同的款式（前者是深色高領毛衣配牛仔褲加運動鞋，後者為皮衣），甚至演變成一種個人標誌。
這就是流程化、標準化的好處：節省心力。
雖然對一家企業的執行長而言，形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，但他們需要把專注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，所以形象一但建立，接下來就交給流程：if（如果是）公開場合就穿這件。
人一天的專注力是有限資源，這也是造成瞎忙第二個的原因：注意力超載。
注意力就像老婆發給的零用錢一樣，每天就這麼多，花完就沒了，而且比零用錢麻煩的是，專注力不能存下來，沒用完當天就歸零，直到隔天重置。
當事情爆炸到處理不來時，注意力就像少得可憐的零用錢碰上一堆帳單的情況，接下來吃土配西北風就是預料之中的結局了。
心流指的是人極度專注的狀態，而人的專注狀態一但被打斷，就會需要相當的時間才能恢復。
人的思緒是有慣性的，就像火車一樣，一列接著一列順暢地前進，在理想情況下，我們都不希望火車行進的軌道有狀況，或是在抵達下一站前因為無關緊要的事停下來。
而打造好流程就是建造好鐵軌，工作的過程與人的關注範圍都被限縮在這條鐵軌上，當出現狀況或Delay時，我們只要沿著這條鐵軌很容易就能揪出問題，並加以調整與改進。
來到最後一個重視流程的好處：「調整與改進」。
前面提到的OODA循環原則，其中就包含調整與改進的環節。
OODA循環原則是由美國空軍上校約翰．柏伊德提出的概念，分別由觀察（Observe），調整（Orient），決定（Decide），與行動（Act）組成的行動與決策循環流程。
OODA循環是個相當泛用，涵蓋範圍相當廣的解決問題流程。
因為它包含著一個關鍵動作：自我改進與更新。以前有一位教官曾對我說過：「沒有完美的計劃，只有不斷改進的計劃」。
畢竟外在的環境是動態的，隨時都在改變，而我們在工作或生活中遭遇的難題，也不會一直保持相同的模樣，因此一個好的流程必定包含著更新與改良的機制。
將解決問題的方式系統化、流程化，有助於我們檢視處理問題的過程與思路。
當你看得見事情是怎麼發生的，你也看得見你是怎麼讓它發生的，你才能知道該如何修正。
小結
美國一位研究生產與管理的學者威廉·愛德華茲·戴明曾說過：「你沒辦法講出你的工作流程，就代表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。」
流程思維就是一幅「讓你知道自己在哪裡？我接下來該幹嘛？」的地圖。
雖然有時候我們面臨的情況不明朗，問題很模糊，也不知道是否存在著明確的路徑與終點。
但你不試著梳理現有的資訊、盤點手上的資源、安排優先次序與初步的行動方案，長久下來就是跟著捲入這一團混亂之中，越攪和越糟，最後淪為瞎忙。
沒有明確的地圖就得試著自己動手畫。
從釐清現狀開始，拆解與分析問題，評估選項與驗證可行性，總結出共通點與規律，邏輯、理性地建構步驟與流程，最後AAR檢視這個過程，檢討與重構路徑。
無論是一場高風險的執法任務或是程式碼的組織編寫。
地圖就這樣逐漸清晰了起來。
從過往戰術執法的工作經驗，到最近不斷用上的運算思維；我不斷熟練與理解流程，到後來嘗試建構自己的流程。
在這些解決問題、完成任務的工具之間，我感覺到彼此存在著共通的聯繫。
曾聽人說過：「所有的知識技術，底層都是相通的。」
可能就是這樣誤打誤撞，我才有機會在這些看似不相干的領域裡，發現串連起來的奧妙與樂趣。
雖然在人生的每一個時刻，未必都需要這麼講究嚴謹的流程，但是了解這些方法與工具，如同開啟一扇窗，讓自己從不同的地方，看見不一樣的景色。
流程思維更可以協助優化工作與生活，但最重要的是，運用這些工具整理想法、釐清思路，強化我們身為人，天生就具備的思考超能力。
有句話是這麼說的：「思考順了，人生就順了。」
